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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往來大海的路上
來源:人民日報(bào) | 韋廷信  2025年05月24日08:04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是在去大海的路上,就是在從大?;貋淼穆飞?。

父母在汽車站邊開了個小吃店。暑假的時候我在店里幫忙,更多時候我在看每天經(jīng)過店門口的車輛。有很多霞浦南部鄉(xiāng)鎮(zhèn)的班車會從我家門口經(jīng)過,這些鄉(xiāng)鎮(zhèn)的名字也很有意思,每當(dāng)開往“牙城”“鹽田”的車過來時,我都會覺得一座牙齒做的城市、一片都是鹽的稻田被運(yùn)來運(yùn)去。而看到“長春”“三沙”的時候,會想起另外兩座我向往但沒有去過的城市。

我隨機(jī)地?fù)]停一輛班車,上車前往四處的海,大京的海、高羅的海、呂峽的海、下青山的海。下了車一個人隨意走走,有時去看漁民補(bǔ)漁網(wǎng),有時去看望朋友。

那次揮停的是前往長春高羅的班車,路上有一個漁村叫雁洋城,那里住著一片海,也住著我一個寫詩的朋友:小蘇。

“還是坐班車下來的嗎?”小蘇在雜貨鋪門口遞了瓶飲料給我。這是他父母的雜貨鋪,父母去趕海的時候,他幫忙看店。

“等縣城通往高羅的這條南岐山隧道開通后,我就騎車來,沿著海岸線騎,一個小時內(nèi)到你這兒。”接過飲料,我猛灌一口,還沒咽下去,一個嗝就跑了出來,一些氣體也跟著跑了出來——一瞬間,海也撲面而來。

這已經(jīng)不是我第一次來看高羅的海了。大海旁邊是廣袤的沙灘。在霞浦,除了大京沙灘之外,高羅這片沙灘稱得上廣袤。我在這片沙灘上一次次看著太陽從海平線處升起來??慈粘銮昂?,有人背著魚簍經(jīng)過我身旁。陽光灑在他們身上,閃著光。

小蘇帶著我在漁村逛了一圈后,我們把目標(biāo)瞄準(zhǔn)在一棟廢棄的小學(xué)宿舍樓上,并迅速和當(dāng)?shù)卮遄舆_(dá)成一致,決定修繕這兩層的小平房。之后的半年,我們一群青年詩人通過網(wǎng)上眾籌,一座海邊書屋修繕完畢。書屋坐落于東沖半島,我們給它取名半島書屋。

半島書屋落成后,我往大海跑得更勤了。很多人問我書屋的具體地址,我告訴他們找到書屋的入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用詩句這樣描述:半島書屋的入口在霞浦高羅的海/想入海并不簡單,得討好一堆海藻/并在礁石心情好的時候才能進(jìn)入/半島的門有時落在寄居蟹腳上/有時在海螺背上/如果遇到的是噴火魚,那就不巧了。

年輕的我們像海浪一樣喜歡折騰,要么把自己重重地摔打在礁石上,要么與另一股海浪相融。

小蘇從海邊雜貨鋪老板變成了半島書屋主人。每到周末,漁村的孩子就會來到書屋寫作業(yè)、看繪本,或者聽我們聊詩歌。我們也會在沙灘上辦童子讀詩的篝火晚會,一群人圍著篝火唱唱跳跳。

我時常坐在半島書屋的一角,和詩友們侃侃而談。好像只有在某種特定的時候,我才可以這樣能說會道。其余時候,我不善言辭。

我有幸生活在霞浦這座小城。這里有良好的詩歌創(chuàng)作生態(tài),詩人在這座城市很受尊重,成為這座城市的一道光芒。也許很多詩人在向文學(xué)圈以外的人介紹自己的時候,會羞于用詩人這個身份,但在霞浦,我們樂于告訴別人自己是一名詩人。

在詩歌的世界里,我們不孤獨(dú)。就算沒人搭理我們,我們也可以把大海里的蝦兄蟹弟寫進(jìn)詩里,伴隨左右。

南岐山隧道已經(jīng)通車了,我還沒兌現(xiàn)騎車前往那片大海的承諾,但是終有一天,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