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魯軍”的蓬勃新生態(tài)——2024年山東作家創(chuàng)作印象
翻閱2024年的文學期刊,我們看到了有著輝煌歷史的文學魯軍成績斐然,特別是青年作家的創(chuàng)作成為了支撐山東文壇的一支勁旅,他們堅守以人民為中心的創(chuàng)作導向,在《人民文學》《當代》《收獲》《十月》等全國大型刊物上發(fā)表了一批優(yōu)秀新作,艾瑪、常芳、王秀梅、魏思孝、阿占、王玉玨、錢幸等一大批中青年作家在中短篇小說領域勇猛精進,漸成“文學魯軍”之中堅。魏思孝先后獲得第五屆茅盾新人獎提名獎和第七屆寶珀理想國文學獎首獎,并入選第三屆“王蒙青年作家支持計劃·年度特選作家”,作品《劉宏工作筆記》入選中國作協(xié)“新時代文學攀登計劃”。馬累獲2023年度“人民文學獎”,阿占小說《后海》榮獲中國小說協(xié)會2023年度“中國好小說中篇小說獎”,劉玉棟、艾瑪獲第二屆高曉聲文學獎。艾瑪、錢幸、王玉玨榮登2024中國作家網(wǎng)“優(yōu)選中短篇”半年榜……很多青年作家的作品發(fā)表之后就被《小說選刊》《新華文摘》等權威選刊轉(zhuǎn)載。如錢幸中篇小說《皮影》在《收獲》2024年第1期發(fā)表后,被《中篇小說選刊》2024年第2期、《作品與爭鳴》2024年第4期、《新華文摘》2024年第7期等國內(nèi)著名選刊同時轉(zhuǎn)載。王玉玨的《瞳距》在2024年1期《收獲》發(fā)表之后,被2024年3期《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和2024年3期《作品與爭鳴》轉(zhuǎn)載。還有的作品引起了評論界的關注,有的作品始終保持著自己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貌,有的作品則悄然深入生命與時間的深處,寫出了個體與社會、時代的同頻共振。
一、歷史與現(xiàn)實題材相映生輝
張煒的長篇小說《去老萬玉家》是一部醞釀了四十余年的砥礪之作。作品講述青年舒莞屏受恩師重托“去老萬玉家”,而后勘破真相毅然“出老萬玉家”,經(jīng)受重重歷險,書寫出激揚青春旅程中的生命成長,發(fā)表在2024年《當代》第2期。是一部歷史題材的小說,作品聚焦于邊緣化的匪幫社會生態(tài),并巧妙地借由青年主人公舒菀屏的獨特視角,深入剖析并重構(gòu)了膠東半島土匪歷史的復雜圖景。然而《去老萬玉家》的主旨卻并非單純復現(xiàn)歷史事件的經(jīng)緯,而是深刻挖掘并展現(xiàn)了時代烙印下的典型人物形象——即清末時期,一位出身于官宦世家卻命運多舛的公子舒菀屏,著意刻畫舒菀屏的個人成長的心路歷程,正如作者在開篇所說“美少年歷險是早晚的事”,明確地向讀者表明作品的核心內(nèi)容,這場冒險是關于成長、探索與命運的主題。與此同時,張煒深受傳統(tǒng)文化浸潤,作品著重于心靈苦難的刻畫,以高度凝練且富有象征意義的方式,細膩描繪了主人公在清末特殊的歷史背景下,內(nèi)心世界的掙扎、蛻變與成長。舒菀屏的經(jīng)歷是特殊歷史時代的產(chǎn)物,舒菀屏的覺醒,不僅是個人信念的重建,更是對時代洪流中正義與邪惡、理想與現(xiàn)實深刻反思的結(jié)果。他意識到,真正的救國之路并非依附于任何一股勢力,而是需要獨立思考、勇于擔當,是以堅定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去追尋真理與光明。張煒先生在創(chuàng)作談中提到,《河灣》和《去老萬玉家》是他寫給年輕人的兩封長信?!度ダ先f玉家》是一個韌忍和藐視、周旋和看破、決絕和撞碎的青春故事,一部艱難完成的世紀驕子傳奇,一場遲遲到來的男子成人禮。舒莞屏是想象中“少年中國”的形象,少年在成長的道路上會遇到很多,去老萬玉家是一場必須要走的旅程。
王宗坤的《極頂》2024年出版,但起筆于2019年春天,一開始作者的立意就是寫一部關于泰山的書,泰山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象征之一,歷史文化底蘊深厚,1987年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中國第一個世界文化與自然雙重遺產(chǎn)。泰山文化豐富多彩,是中華文明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果問泰山文化的具象符號是什么的話,我們首先想到的是歷代帝王到莊嚴神圣的泰山來朝拜的景象,再就是泰山豐富的森林資源造就的壯麗的自然景觀與布置其中的人文杰作。泰山素有“五岳之首”“天下第一山”之稱,是國務院首批公布的44個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qū)之一,是中國也是世界上第一個自然文化雙遺產(chǎn)的風景名勝區(qū)和國家森林公園?!稑O頂》就是從泰山的森林入手的,故事的發(fā)源地是天燭峰管理區(qū),以“林二代”禹奕澤的講述視角,講述了他在“老炮臺”、老遲等一批林業(yè)前輩的引領感召之下,回歸自己的人生始發(fā)地——泰山碧峰管理區(qū)工作,在植樹造林、森林防火、發(fā)展鄉(xiāng)村民宿、建設宜居養(yǎng)老新城的實踐中,理解并追隨了“造林人”“營林人”艱苦卓絕、綠化泰山的獻身精神,以泰山之子的樸實情懷融入舒云谷,擔負起自身的歷史使命和現(xiàn)實責任,仰望并建設著泰山上的生靈、草木和山石,維系并發(fā)展著泰山森林和人文的和諧生態(tài)。
鄉(xiāng)村一直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個重要主題,無論是作為故事發(fā)生地還是感情寄托的象征符號,從鄉(xiāng)村凋敝到回不去的鄉(xiāng)愁再到鄉(xiāng)村振興的號角,書寫鄉(xiāng)村已經(jīng)成為一個創(chuàng)作的傳統(tǒng)。魏思孝的《土廣寸木》以“我”這個作家和生活在村鎮(zhèn)上的母親老付的經(jīng)歷和視角,將所見所聞及鄉(xiāng)村的面貌和鄉(xiāng)親的現(xiàn)實生活呈現(xiàn)了出來?!锻翉V寸木》的書名,正是來源于對“村莊”二字的拆解。正如魏思孝在創(chuàng)作談中所說,“村莊看上去千篇一律,你不知道那里邊的人是怎樣生存、生活的。可能讀者閱讀我這部小說之后,能知道這些人是怎么生活、怎么死去的,這可能是我寫作的初衷?!迸c魏思孝一直寫鄉(xiāng)村有所不同的是劉星元,他關注將鄉(xiāng)村快速集中起來的縣城,他的散文集《小城的年輪》被稱為縣城文學的代表作,記錄、書寫、謳歌新時代,是作家義不容辭的責任和使命。時代的變遷會催生很多新事物,具備現(xiàn)代的都市化生活特征,同時又與傳統(tǒng)的鄉(xiāng)村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縣城生活則是典型的時代的產(chǎn)物。在《小城的年輪》中寫出了縣城生活的快速變遷,也寫出了大批“進城人”一代或者說鄉(xiāng)村城鎮(zhèn)的“兩棲人”飲食、交通、入學、醫(yī)療、養(yǎng)老等生活各個側(cè)面的沖擊和碰撞,就像是顯微鏡下的“城鄉(xiāng)結(jié)合”。
二、日常生活的詩意思考
人間煙火氣始終氤氳在山東作家的作品里,他們在尋常的日作夜息中探尋不一般的意義和價值。描摹當下的世間百態(tài),展現(xiàn)普通人的喜怒哀樂,不凡的文學張力與濃郁的生活煙火氣齊飛,傳統(tǒng)的生活習俗與最新的世情變幻共舞,貼近生活同時引領生活。近期他們刊發(fā)在《人民文學》《收獲》《當代》等國家級大刊上的小說講述的都是發(fā)生在你、我以及我們身邊的故事。比如錢幸、王玉玨刊發(fā)在《收獲》上的《皮影》《瞳距》,連諫發(fā)在《當代》上的《祝好》,還有刊發(fā)在《人民文學》上的《河流如戲》和《異響》等。
《皮影》在《收獲》2024年第一期發(fā)表后,先后被《中篇小說選刊》2024年第2期,《作品與爭鳴》2024年第4期,《新華文摘》2024年第7期等國內(nèi)著名選刊轉(zhuǎn)載。小說采用了帶有強烈懸疑色彩的偵探小說模式。帶有限制性的視角性人物馬歡,是一位知名師范大學的畢業(yè)生,為了查找大學同屆美女同學小薔的真實死因,畢業(yè)后不顧家人的反對,只身來到小城市童安市,為了掌握信息更為快捷而且方便,他應聘了《童安晚報》的記者,從偵探小說的要素分析上來說,在這里馬歡化身為偵探福爾摩斯,福爾摩斯一般又具備全知全能觀察和講述視角,于是在這篇小說中,馬歡觀察了小說中人物的故事,進而在一個中篇的篇幅中寫出了六七個人影子一樣的人生。小說內(nèi)容和故事的信息量都極為豐富,可以說沒有一句多余的文字,在緊湊的講述中推進著緊張的故事情節(jié)。小說的明線是皮影,講述的重點自然是以莊樸齋他們?nèi)值転榇淼钠び八嚾说纳顮顩r。實際上有好幾條關于影子的線索,一個是莊樸齋和莊溪水互相交換又隨時參照、暗中較量的人生,一個是莊樸齋的女友阿綾,一方面是女演員的影子,同時她也被迫活成了莊樸齋生活的影子。最后,馬歡了解到小薔的死因之后,忽然感覺到她只是一個影子。眾多影子的背后,到底什么是真實的呢,“你看見的和你沒看見的,一樣多。打個比方,就像你看皮影戲,前面的都是假的,或者說,半真半假,后面還有一個俯視他的、更大的東西。誰知道在咱們身后,有沒有那個更大的東西,操縱著一切呢?”錢幸刊發(fā)于2024年第3期《十月》的小說《天樂》是北京師范大學創(chuàng)意寫作方向一篇參加改稿會的小說,是在李洱老師指導下的一次“有球”訓練,對于提升小說創(chuàng)作的一些規(guī)律性認識,具有重要的訓練意義。
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一直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母題,只是當下的言說像打翻了的醬油瓶,五味雜陳,不可言說的“禁忌”式市長的婚外情,混合著社會風尚和生活方式的變遷,便有了另外一番況味。“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組合依然在風中搖曳。“燕本無牙”,這些是子虛烏有的故事,是否發(fā)生在我們來來往往的眾生之中呢?王玉玨的小說《瞳距》圍繞姐弟倆突破階層的失敗婚姻故事展開,婚姻自古以來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從莎士比亞筆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到《西廂記》里面的張生和崔鶯鶯,階層不對等的婚姻一般是不怎么幸運的結(jié)局。準院士武靜國與眼鏡店驗光師尹芳的相遇是也是偶然的、仿佛也是必然的,武靜國配眼鏡走進了尹芳工作的眼鏡店,高度近視的武靜國摘下眼鏡后,面露病態(tài),所以他從來不在公眾場合摘下眼鏡。但是去配眼鏡時,她不得以把眼鏡摘了下來,有著自卑心態(tài)的武靜國恰巧碰到了溫柔專業(yè)的驗光師尹芳,尹芳沒有對他的面容表現(xiàn)出厭煩的情緒,像對待其他客戶一樣,正常的給她驗光配鏡,這讓武靜國很感動,所以他帶著感恩的心同尹芳走到了一起,婚后的生活并沒有因為尹芳的隱忍而平靜地走下去,兩個人生活節(jié)奏的差異再加上沒有任何共同話語的溝通,注定了離散的結(jié)局。武靜國出軌電視臺主持人是在意料之中,婚姻的破裂也是發(fā)展必然。這一樁婚姻的受害者還有尹芳的弟弟,受姐姐攀上“準院士”進而實現(xiàn)“烏鴉變鳳凰”階層跨越的影響,他結(jié)交了年長他七歲的有錢女友,結(jié)局是被女友拋棄后自殺。門當戶對這種老生常談的說法,不足以解釋悲劇的發(fā)生,更無法慰藉婚戀中的受害者以及旁觀這場悲劇的我們。即便我們承認貧富差距、階層鴻溝對現(xiàn)實世界無孔不入的影響,卻始終要面對這些對婚姻愛情照進的現(xiàn)實。
王玉玨發(fā)表在《鐘山》第2期的《燕牙湖》后,先后被《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第3期轉(zhuǎn)載,《中篇小說選刊》第4期轉(zhuǎn)載。小說寫了屬于“禁忌”的秘密。某市的尹市長退休不久因病離世,原市長夫人想高價請人寫一本關于市長的回憶錄,據(jù)說這原市長本人未完成的遺愿。當?shù)氐奈穆?lián)主席便委托一位靠“寫文”維持生計的作者擔綱“槍手”,條件談定,高高在上的市長夫人一出手就預付了20萬的定金?!皹屖帧痹趯懽鞯倪^程中,查閱到了一段20世紀60年代的史料,發(fā)現(xiàn)了當年地方報紙報道的文字和市長夫人自己的講述出入很大,有些細節(jié)幾乎是南轅北轍。正是這個發(fā)現(xiàn),打破了市長和市長夫人恩愛夫妻的人設。
從表面看,這只是對一個當年生活細節(jié)的追記。說的是某一年除夕,在基層掛職的“尹市長”沒有回家過年,報紙上報道的是他和當?shù)厝罕娨黄疬^的春節(jié);而“原市長夫人”給“槍手”講的則是她和丈夫一起在燕牙湖畔度過了溫馨浪漫的“除夕之夜”。“槍手”不能再按照市長夫人的意愿繼續(xù)書寫,市長夫人也不愿接受當年的事實,于是小說揭開了隱藏在歲月深處的一段隱情。事實上市長沒有讓原配夫人來湖邊和他一起過節(jié),而是在這里邂逅了一位無話不談的知己,發(fā)生了一段風花雪月的浪漫故事,而在這個大雪紛飛的除夕,實際上是他深夜赴了一場零點鐘聲的約會……這早已成為市長夫婦之間感情的一道裂痕,也揭開了市長“婚外情”的禁忌,即便多年以后,市長夫人依然無法釋懷,
連諫的短篇小說《祝好》發(fā)表在《當代》2024年第1期,講述了一個現(xiàn)代婚戀故事,是一場“三角戀”的愛情,“三姐”郝雯性格率真,對男主是不求任何回報的摯愛,“原配”莊蕾對男主大氣包容,是非常具有母性溫暖的愛,或許換作任何一個男人都難以抗拒這樣的兩個女人,在這場三個人的愛情里,男主李默沙像個頑劣而天真的孩子,他認真地愛著莊蕾和郝雯,對于他來說,對這兩個女人的愛都是真的、是他不愿意割舍的。在兩性關系較為開放的當今,如何處理婚姻和感情,小說提出了一個命題,如果說婚姻是文明社會的產(chǎn)物,那么當婚姻成為羈絆某些需求自由的枷鎖時,人們是該順從兩性的欲望還是履行婚姻的責任?或者說愛是不求回報地付出、包容,還是用自己的愛成就了對方的幸福。但是三個人的愛注定是一個凄慘的結(jié)局,小說最后李默沙身患絕癥死亡,兩個女人和解,在死亡面前,男女情愛都已輕如鴻毛,尊重感情、熱愛生命仿佛是小說最后的啟示。
2024年《收獲》第四期推出“青年作家小說專輯”推出8篇青年作家的小說,其中山東青年作家倪晨翡作品《七傷拳》入選。《七傷拳》講述的是由于家庭的重組給下一代帶來的悲劇。整篇小說給人一種懸置的不安感,字里行間中透露出的是強行接合的倫理關系的畸形與崩潰。來自兩個單親家庭的男孩因為父母的再婚成了兄弟,兩個陌生的、沒有血緣關系的人,被父母的婚姻和生活強行捆綁到了一起,這種重新排列組合的家,就像是建在懸崖之上的危樓,藤蔓攀援而上,一種關系依附另一種關系而生。從男孩長為成人,一場醞釀多年的報復在臺風天的地下廢棄商場展開,幾段親密關系的裂隙隱藏多年終于暴露。七傷拳,先傷己,后傷人??床灰姷娜^打進空氣,除了痛意,也激起兩個男孩始終暗自隱忍的寂寥漣漪。
三、齊風魯韻的鐘情訴說
山東作家的創(chuàng)作一直都非常的接地氣。就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而言,最近的創(chuàng)作可以用一種“地域文化現(xiàn)象”來概括,集中的表現(xiàn)就是多種地域文化符號傳記的集中書寫,比較有代表性的作品有張中海創(chuàng)作的《黃河傳》、趙德發(fā)創(chuàng)作的《黃海傳》、王秀梅創(chuàng)作的《渤海傳》、陳謹之創(chuàng)作的《國家公園》、王月鵬創(chuàng)作的《煙臺傳》以及王樹理創(chuàng)作的《臨清傳》……黃河、黃海、渤海、泰山、運河等山東地域文化元素不斷成為書寫的主題,對傳統(tǒng)文化、齊魯文化、黃河文化、運河文化、海洋文化的描摹書寫,成為一種創(chuàng)作自覺。文學的產(chǎn)生、發(fā)展決定于時代、種族、環(huán)境等要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文化之根,對于作家而言,這個文化的根性更加重要,這是他的文化基因。在創(chuàng)作《渤海傳》時,王秀梅環(huán)渤海自駕采風九次,行程近萬公里?!秶夜珗@》是一部從黃河口出發(fā),聚焦全國國家公園建設而推出的長篇報告文學,幾乎涵蓋了我國最重要的生態(tài)自然保護區(qū),山川河流、花草樹木、花鳥蟲魚、各地風貌的景致描寫比比皆是,是一部“回頭有故事可講,低頭有足跡可尋,抬頭有方向可行”行走之書。王月鵬在10月份出版了散文集《黃渤海記》,用沉浸式的體驗和思考寫下了黃海和渤海的地理和人文融合,寫下了海邊人的生存境遇,是一篇“從大?;氐饺撕!钡膶懽?。所以說作家是從歷史血脈、人間煙火中獲取營養(yǎng)的。因而,作家的地域性,在這個時代,不僅依然存在,甚至會更加突顯,這也可以說是對自己生活的大地給予的文學上的回報。
在對齊風魯韻的文化傳統(tǒng)進行宏大敘事的同時,山東作家也擅長進入生活和時間的深處,描摹和展現(xiàn)光陰里的故事,把握時光變奏之下最真實、最細微的生命律動。繼趙德發(fā)和劉玉棟發(fā)表在《人民文學》的兩篇散文和方如的短篇小說《晚來天欲雪》在《人民文學》2024年第4期發(fā)表之后,《人民文學》2024年第8期的“中篇小說”欄目共刊發(fā)中篇小說作品4篇,其中2篇為山東青年作家的作品,分別是周燊的《河流如戲》和王玉玨的《異響》?!度嗣裎膶W》2024年第9期“青年新作輯”欄目刊發(fā)短篇小說和散文作品共8篇,其中3篇為山東青年作家創(chuàng)作,分別是孫孟媛的短篇小說《螞蟻爬行》、尹林的短篇小說《雪落在安靜的小院》和劉星元的散文《云少年》。
周燊的《河流如戲》從一對父子和桃花島故事寫起,父親曾經(jīng)是桃花島的“主人”,最后成了桃花島的過客,一去不復返。兒子找尋父親數(shù)十載之后,回到桃花島定居,并守護著這里的野鴨、魚和桃花蝦?!叭松菦]有如果的,人生是條單行線,走過的路是不能倒回來的。河也是不能倒流的,流走的水就永遠流走了,和人一樣回不來。”王玉玨的《異響》是一個人或者說一類人的“浮生”,一個永遠有目標并且能達到目標的能人朱家文,他無論到了什么地方,目光都會自動鎖定更高更強的目標大哥,他善于并甘于當小弟,而當大哥的永遠需要小弟,所以他從海島一路走來,拿了獎,提了干。調(diào)到了省軍區(qū)的演出隊,貴人相助,“餡餅一個接一個往頭上砸”。這個人看似知足,其實從來都不知足,以致旁觀者都納悶:“一具年近半百的肉身怎么還能裝得下那么多的激情和欲望?!惫适碌慕Y(jié)尾,朱家文的苦難輪番而來,他在拼命經(jīng)營著外在體面的同時,承受著病痛喪子的痛苦,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告訴我們:“天上不會掉陷阱,有時掉石頭的幾率可能會更大一些?!?/p>
在今年上半年的中國作家網(wǎng)“優(yōu)選中短篇”半年榜單中,阿占的短篇小說《燈火深處》(《北京文學》2024年第2期)、王玉玨的中篇小說《瞳距》(《收獲》2024年第1期)和艾瑪?shù)亩唐≌f《平靜的海》入選。阿占的《燈火深處》寫的是餛飩小吃店的故事,無根的“城市打拼者”停下腳步,經(jīng)營一家餛飩館,溫熱著城市奔波忙碌的心靈,同時也放空了內(nèi)耗的自己?!镀届o的海》首發(fā)《上海文學》2024年第2期,《長江文藝·好小說》選刊第3期轉(zhuǎn)載。小說關注的是離異家庭的親子關系話題,母子之間疏離冷漠的原因有很多,性格、代溝抑或是家庭的不完整性等等,但無論源自何處,沉重而且緊張的惆悵和寂寥是需要反思和療愈的命題。
綜上所述,山東作家一直保持著他們多樣性中的鮮明個性,尤其是今年的青年作家,隊伍數(shù)量大、后勁足,形成了一個表現(xiàn)活躍的青年創(chuàng)作群體。在這個收獲的季節(jié),看著這一路的豐碩和強勁的勢頭,我們有底氣相信他們的未來會更加璀璨和明亮。新一代的文學魯軍,闊步向前,共同書寫著山東文學的蓬勃新生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