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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美國歷史學家戴梅可—— 向世界講述中國早期歷史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 鄭建寧 蔡清怡  2024年04月11日07:35

美國歷史學教授戴梅可,是頗具影響力和知名度的漢學家。她致力于中國早期歷史、哲學、藝術(shù)與考古學研究和中國經(jīng)典作品的英語譯介,以及海外漢學人才培養(yǎng)。她把《孫子兵法》、揚雄的《太玄》《法言》等多部中國經(jīng)典譯成英語,與陜西師范大學何如月合作翻譯的《尚書》歷時十余年,即將出版。她致力于向世界講述中國早期歷史,為中國文化的海外傳播及文化交流作出貢獻。

結(jié)緣中國歷史文化

戴梅可與中國歷史的結(jié)緣始于偶然。戴梅可最早接觸到中國文化是在中學時期。她當時的校長是曾任燕京大學女部主任的桑美德,經(jīng)常給學生們講關(guān)于中國的故事,但那時的戴梅可覺得自己或許永遠不會去中國,對老師所講的內(nèi)容聽得并不認真。上大學后,戴梅可卻對東亞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她覺得自己應該了解一下東亞。在聽第一堂中國歷史課時,戴梅可就被老師深深吸引住了。這位老師彬彬有禮,充滿人格魅力與氣質(zhì)。戴梅可立志向他學習,希望能跟老師一樣精通中國歷史和文化。

戴梅可1970年獲得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歷史學學士學位,1972年獲得紐約州立大學布法羅分校的歷史學碩士學位。之后,她去劍橋大學、哈佛大學等地進修漢語,深入學習中國文化。1976年,她進入普林斯頓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并于1983年順利畢業(yè)。

對中國歷史的熱愛激勵戴梅可走過漫長艱辛的道路。當時,對于早期中國歷史的研究在美國還是個冷門,女性學者更是鳳毛麟角,學習漢語甚至一度成了戴梅可的“自娛自樂”。但她并沒有因此停止對中國文化的了解和積累。

她得到過劍橋大學教授魯惟一、鄭德坤在考古學等方面的指導,長沙馬王堆的出土文獻,以及顧頡剛、呂思勉、嚴耕望和徐復觀等學者的著作都令她著迷;在哈佛大學時,有人勸她為了便于找工作,轉(zhuǎn)去選擇宋代或宋代以后歷史作為研究方向。但席文教授和羅思文教授的鼓勵讓她堅持了自己的選擇,洪業(yè)和屈萬里先生更讓她確信這是值得探索的研究領(lǐng)域。

戴梅可的堅持沒有被辜負。1985年,布林莫爾學院給了她一份教職工作,她在那里一直工作到2001年?!捌渌舐氄吆苡懈偁幜?,但面試官認為我的中國文化知識面更廣,能為中國歷史、哲學研究帶來開闊、跨學科的視角?!?001年后,戴梅可一直在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任教,將中國早期歷史介紹給更多人。

戴梅可對中國歷史的喜愛也和她的成長經(jīng)歷有關(guān)。在經(jīng)濟困難時期,她的祖父是家庭中唯一有工資的人,所有兄弟姐妹都生活在祖父的農(nóng)場里,因此她和兄弟姐妹的關(guān)系非常密切。她覺得自己擁有與中國人相似的生活方式,從小在農(nóng)場里的大家庭中長大,養(yǎng)成勤儉節(jié)約與互相關(guān)愛的品德。

上世紀80年代,戴梅可第一次來到北京,當時她還是一名博士生。盡管剛開始時有人因不夠了解而對她產(chǎn)生過誤會,但此后她與中國學者開展了卓有成效的合作。在30多位中國學者的幫助下,她完成了《公元前26年的長安》這本書。

以史學視角英譯經(jīng)典

戴梅可以西方女性歷史學者的獨特視角,翻譯了揚雄的《太玄》《法言》、《孫子兵法》等中國經(jīng)典。她與何如月合譯的《尚書》也將面世。她推崇“業(yè)余理想”,認為一個真正有文化的人應廣泛涉獵,能駕馭不同領(lǐng)域的知識,因為萬事萬物是普遍聯(lián)系的,中國傳統(tǒng)哲學重視關(guān)聯(lián),儒家的理想人格形態(tài),包括自己要翻譯的書的作者都是全面型的。

與《孫子兵法》的其他譯者不同,戴梅可的譯本強調(diào)將孫子放回到歷史語境和背景中。她參考多種中國典籍,用歷史學的知識和視角進行解讀。她還思考孫子在中國早期歷史的知識傳承中扮演什么角色。戴梅可與自己的學生一起進行翻譯工作,并在這一過程中進行教學,共同研討歷史進程中軍事與非軍事的關(guān)系。戴梅可的譯本除商業(yè)版外還有評論版,她希望能夠展現(xiàn)《孫子兵法》這部中國經(jīng)典的悠久應用史。戴梅可認為,與一些西方思想家或軍事家不同,孫子主張慎戰(zhàn)。她喜歡《孫子兵法》中有關(guān)心理、經(jīng)濟與戰(zhàn)爭關(guān)系的闡述,傾向于把它作為文化經(jīng)典而非軍事典籍來讀。

在戴梅可看來,古漢語如此簡潔,意義卻如此深邃,給譯者既帶來喜悅又帶來挑戰(zhàn)。在翻譯《孫子兵法》的過程中,她重視中國古人對原著的注釋。戴梅可坦言,《孫子兵法》中的一些內(nèi)容對于她來說略顯無趣,但歷代十一家注中的不少內(nèi)容提示她,即使是“無趣”的部分,其中也可能蘊含著深刻的哲理。

戴梅可認為漢代思想呈多元態(tài)勢,揚雄是其中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從1993年英譯《太玄》到2013年英譯《法言》,她以揚雄為切入點研究漢代思想。在她看來,揚雄代表了漢代思想的多元特色,《太玄》是其思想多元融合的證明。這部著作為理解個人與家庭、天下及宇宙的關(guān)系提供了獨特的系統(tǒng)理論。

她把“樂”視為一條貫穿中國思想史的線索,揚雄是其中的重要節(jié)點。翻譯是戴梅可尋找“樂”的最佳途徑,她認為揚雄《法言》的最大貢獻是繼承了戰(zhàn)國和西漢思想家對“樂”的論述。2018年,她出版《中國樂書》,將揚雄看作承上啟下的人,既是孟子、荀子和莊子等戰(zhàn)國思想家的繼承者,又是六朝到兩宋思想家(陶淵明和蘇東坡)的啟迪者?!斗ㄑ浴逢U述“樂”,《太玄》在“樂”的觀念下構(gòu)建哲學體系,二者是有機整體。

探索歷史的當代價值

在戴梅可看來,早期中國的制度和治理模式為后來的中國奠定了基礎(chǔ),研究早期中國歷史有著重要的當代價值。她相信,觀察和描述中華文明獨特的層次和脈絡是歷史學家的基本任務,中國早期文明的許多特點都值得當今世界思考,如對弱勢群體和自然環(huán)境的保護等。

隨著中國的影響力不斷增強,越來越多人對中國文化開始產(chǎn)生興趣,但戴梅可認為中國文化在西方的傳播依然任重道遠。

戴梅可說,她讀過許多有關(guān)古希臘和古羅馬的床頭書,但關(guān)于中國的這類圖書卻很少。

“我寫的《儒家〈五經(jīng)〉》銷量不錯,但如果這是古希臘和古羅馬經(jīng)典,銷量可能會更多。”戴梅可說。在她看來,一位學者不應把自己局限于學術(shù)界,也要關(guān)心社會上的普通讀者。她的書中有一半是普通讀者可以讀的,這樣更有利于知識的傳播與共享。

為了能夠更深入探索中國早期歷史,戴梅可進行了大量的中文資料積累,她每天閱讀中文資料的時間遠超過閱讀英文、法文、德文、拉丁文資料的時間。但同時,她也關(guān)注歐美學者的研究,喜歡進行跨文化思考,將中國的早期帝國與古希臘、波斯及羅馬文明作比較研究。

戴梅可認為,人們應當多采取比較視角。如果一部典籍有多個譯本,那么就應該通過閱讀所有譯本,比較其中的異同。如果發(fā)現(xiàn)一個感興趣的話題,就要閱讀不同文化中的這一話題資料,作跨文化的比較?!爸袊脑缙诘蹏c地中海地區(qū)的早期帝國相比,其實同是大于異的?!彼f。

戴梅可堅信跨文化交流的價值。她翻譯了很多當代中國學者的著作,認為不懂漢語的外國人也應了解中國學者的研究成果。她希望能和中國的學術(shù)同行保持更多合作,因為大家都需要彼此在不斷的交流中,提升彼此的學術(shù)研究水平和不同文化間的相互理解。

(作者單位:杭州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