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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這是詩降臨的時刻|花城關(guān)注2018年第2期總評
來源:《花城》微信公眾號 |   2018年03月28日15:42

本期(2018年第2期)花城關(guān)注以“詩,造物的純真”為關(guān)鍵詞。

春天,是詩歌的時刻,我們選取了一部電影長詩劇本和一組短詩,邀請了五位女性詩人,來尋找詩的起點。詩是相遇,是激蕩,是聚集與爆發(fā),又是稍縱即逝的偶然事件,它永在又不復(fù)存在,等待著某刻靈性的降臨。而這些,都源自我們那顆造物的純真之心。

人間三月,唯有詩歌不負春光。

廢墟的十二種哲學(xué) / 冰逸

長詩從十二個層面來建構(gòu)廢墟的哲學(xué)想象,將詩的意象和電影鏡像層疊,化成自由不拘的敘事。

詩一組 / 余真、孫秋臣、康雪、周欣祺

四位年輕詩人的最新詩作,同源異流的青春帶來一代人的詩歌理解。

本期點評:“聽說長安遍地都是詩人” / 何平

點評人 | 何 平(文學(xué)評論家、南京師范大學(xué)教授)

刊載于《花城》2018年第2期,責(zé)編李倩倩,點擊文末“閱讀原文”即可購買紙刊。

“聽說長安遍地都是詩人”,電影《妖貓傳》里遠來的和尚空海對白居易說。關(guān)于正在上映的電影《妖貓傳》已經(jīng)有很多解讀,微信時代最大的福利就是七嘴八舌成為可能,人人都可以是“話癆”一樣的評家論家,中國當之無愧成為一個“說話”大國?!堆垈鳌芬部梢钥醋饕徊堪拙右兹绾纬蔀樵娙税拙右椎陌素允贰k娪白鳛橥沓龅乃囆g(shù),在“小說家言”方面走得可能比小說家更遠,比如這部《妖貓傳》,雜糅了怪力亂神的“亂想”和“小說家言”的“胡說”。不去說《妖貓傳》的大唐盛衰,“聽說長安遍地都是詩人”,今天和大唐相比可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麋集在各種詩會和微信公號、微信群,以“詩人”和“著名詩人”為標識呼朋喚友的“人類”一起造成我們“遍地都是詩人”的時代觀感,這是任何進入當下詩歌現(xiàn)場的詩人,在我們時代寫作和白居易在唐代寫作的共同處境。

“長安遍地都是詩人”是白居易的焦慮,我們今天的詩人呢?也許有些不同的是,其一,在一個詩人遍地的時代,白居易有一個三十年前的李白可以追慕,可以成為自己的標尺。我們今天呢?假使我們承認今天那些標明自己是“著名詩人”的詩人都是現(xiàn)時代的“白居易”,或者潛在的“白居易”,三十年前,三十年前正好是所謂的“八十年代”的文學(xué)黃金時代。這個黃金時代被寫進各種文學(xué)史,還不僅僅寫進各種文學(xué)史,這些文學(xué)史中的詩人也正是當下遍地都是詩人時代的前輩們??墒?,這些三十年前的前輩,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寫出盛氣壯大的作品,“前輩”只是在詩會排座次坐首席的時候用用而已。更重要的是,即使在所謂文學(xué)黃金時代的三十年前,這些前輩是今天白居易們心向往之的李白嗎?換句話說,在那個看上去盛氣壯大的時代,并沒有人寫成我們自己的“李白”,所以一直到現(xiàn)在都常常需要舶運海外,以壯聲勢。在世界中寫作,這是一開始就確立的中國新文學(xué)源頭,舶運海外總強似“山中無老虎,猴子充大王”,但最終還是要如魯迅所說“取今復(fù)古,別立新宗”。這兩年,各地都在紀念中國新詩百年,一百年,有多少類似八十年代這樣盛氣壯大的詩歌時代?而如果沒有我們自己的“李白”,這些時代的盛氣壯大還能理直氣壯嗎?當然,我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們的新詩也才剛剛一百年,李白是《詩經(jīng)》到盛唐慢慢結(jié)出來的一粒碩果。

一百年的新詩成就和教訓(xùn)是需要重新檢討的,現(xiàn)在歡慶一百年的新詩對舊詩的完勝還為時尚早吧?但與此同時,即便三十年前,甚至更前沒有我們自己的李白,白居易們的寫作還是要維系著進行下去。那其二,我們再看看今天的白居易們?!堆垈鳌钒拙右壮蔀樵娙税拙右?,是因為白居易有一首《長恨歌》在內(nèi)心縈繞念念在茲。《長恨歌》,李白成了白居易潛在的攀比競爭的藝術(shù)對手,但首先是白居易對自己作為詩人白居易的一個交代。如果僅僅只是生逢“長安遍地都是詩人”的時代,既無李白可以追慕和立旗桿,也沒有一個寫《長恨歌》的大志向和自己過不去。那么,遍地都是詩人,只是一個詩歌繁榮時代的幻覺。

這是冰逸寫作她的《廢墟》的時代,這么多人頂著詩人的帽子,卻沒有人肯給她一頂,她也從沒有自詡為詩人,她只是想寫,于是寫了很長的一首《廢墟》。這是她自己的“長恨歌”——是自己的“長恨歌”,不是白居易的。或許,在一個遍地都是詩人的時代,必須重新選擇做一個人,然后回到詩人的起點。

關(guān)于中國詩歌的起點,“思無邪”應(yīng)該算一個吧?這也是我希望這個詩歌專題的起點,也是我選擇冰逸,選擇余真、孫秋臣、康雪、周欣祺的初衷。在她們這里葆有了對世界和審美的天真、純情和誠實,有沒有“李白”也許確實重要,但如果僅僅像今天很多年輕詩人,“李白”被偷換成僵化的“文學(xué)知識”,寫作成為消化不良的搬運、轉(zhuǎn)譯和炫技,不如首先像這個專題的詩人敞開內(nèi)心,八面來風(fēng),把自己交與人間萬物——愛與被愛,傷害與被傷害,同時學(xué)習(xí)把每一個漢字擦拭干凈,恰如其分地安放,然后成為一首詩。

春天,這是詩降臨的時刻。

2018年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