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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瑪戈:寫作是我愈合自己的過程
“在我生命的中途,我寫了第一本書《艾維雅的夏天》,它是基于我自己童年的故事而寫成的。那年我46歲,在此之前我從未談起過自己的童年,在訪談中我以各種方式回避了所有與童年有關的問題,而現(xiàn)在突然有了這樣一個故事!北蛔u為以色列電影“第一夫人”的吉拉·阿爾瑪戈日前現(xiàn)身上海長寧區(qū)圖書館,給小讀者們帶來這本童書,該書中文版由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
曾被吉拉避及談起的童年,隨著《艾維雅的夏天》的出版慢慢為人熟知,“母親在懷我的時候成了寡婦,那年她23歲。父親在1939年猶太大屠殺中被一名阿拉伯狙擊手殺害。我在父親死后四個月來到這個世界。母親整日生活在夢魘和愧疚感之中。”父親的離世和母親的精神疾病,使得童年吉拉輾轉(zhuǎn)在各個兒童寄養(yǎng)機構(gòu),飽嘗艱辛。
現(xiàn)年74歲的吉拉仍然記得《艾維雅的夏天》故事發(fā)生的那個夏天,母親病情有所好轉(zhuǎn),接她到身邊住了一段時間。這個溫馨故事的開頭,卻因為母親的再次發(fā)病變得不再美好!澳赣H是納粹集中營的幸存者,她被過去的記憶困擾,情緒不穩(wěn)定時就會時不時地大叫和摔東西,我在寄養(yǎng)學校時頭發(fā)生了虱子,她強迫我剃光頭,就像集中營里的女人那樣!北M管這些由于二戰(zhàn)帶來的創(chuàng)傷侵蝕了吉拉與母親的生活,但是對于年幼的吉拉而言,這只是一個孩子的苦難,“孩子的苦難就是孩子的苦難,你無須將它看做猶太人的苦難或是以色列的苦難就能夠體會”。
“多年來我始終記得當時發(fā)生的一切,我將這些回憶鎖在記憶的匣子里,仿佛對自己說:有朝一日我會回到過去,到那時我將有勇氣觸碰這些回憶!背赡甑募咽且陨杏皦匾难輪T,主演了多部電影和話劇,但是她仍然沒有勇氣回憶過往,“即使年齡不斷增長,我也始終沒有勇氣”。這種恐懼一方面是因為早已中斷的正規(guī)的學校學習,“我不敢寫,我害怕每一頁紙都在嘲笑我”,更重要的是源于童年回憶的殘酷與創(chuàng)傷。這種恐懼直至一場職業(yè)危機的到來才得以改變。
46歲時吉拉的演藝事業(yè)陷入低谷,她的情緒十分低落!坝幸惶,12歲的女兒要我答應不在她放學回家之后哭泣。直到那時我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哭泣,并且一直讓她感到恐懼,正如小時候患有精神疾病的母親讓我感到恐懼一樣。我向她承諾我會好起來的,她可以放心地去上學。當她離開家之后,我從她的抽屜里拿出一個筆記本,開始寫作!奔膶懽饕贿B持續(xù)了十天,中間沒有停歇,沒有過多的考慮,無需搜尋詞匯,“它從我體內(nèi)噴涌而出的樣子就是原本應該呈現(xiàn)的樣子,幾乎沒有任何編輯的工作,只需將它分成若干個章節(jié)”。幾十年來藏在吉拉記憶里的童年往事傾瀉而出,“我只需敲開一個小小的縫隙,所有的東西都奔涌而出,我覺得仿佛那個艱辛的夏天所發(fā)生的故事從我體內(nèi)尖叫著跑了出來!
“寫作帶給我一種全新的表達方式,一種我之前不知道的表達方式。作為一個演員,我把別人寫的文字或想法表現(xiàn)出來。現(xiàn)在突然間這些東西都是我自己的了,都從我的腦海里走出來,我的想象,我的勇氣,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突然間我開始審視自己,深入地審視我的恐懼和曾經(jīng)渴望逃離的生活。”對于吉拉而言,寫作是她愈合過程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它戰(zhàn)勝了我的噩夢和那些讓我感到恐懼的事情”。由此,她接著寫出了《蘋果樹下》、《夢想女孩的渴望》、《阿歷克斯·勒納·達菲與我》 等書,它們都是寫給孩子的,有的寫收養(yǎng)孩子的故事,有的寫少年之間的愛戀。
對于《艾維雅的夏天》一書,吉拉期望孩子們能夠看到艱辛童年之外的另一種力量。“我記得在我小時候一些日子過得很艱難,在那些日子里我會閱讀亞米契斯的《愛的教育》,這本書總能使我重新獲得力量。生活中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就會逃向亞米契斯的故事中,問自己:我的生活真的那么困難嗎?在遙遠的卡拉布里亞有一個孩子比我的生活還要糟,但他還是撐過來了。我知道這些年來很多孩子讀過《艾維雅的夏天》,我希望讀這本書的男孩女孩們能在艾維雅身上看到一個成熟的、鼓舞人心的、充滿力量的典型!
承載著艱辛的童年記憶和沉重的生命體驗,《艾維雅的夏天》 一經(jīng)發(fā)表就獲得贊譽,重印40多次,被翻譯成16種語言,并被以色列教育部列為學校必修教材之一。根據(jù)本書改編的電影在1989年獲得柏林電影節(jié)銀熊獎,而據(jù)其改編的獨角話劇至今也已演出超過1500場,2010年11月曾在上海話劇藝術中心上演。由吉拉本人一人分飾母女兩角,時而憂郁哀傷,時而天真隱忍,令人為之動容。
哈根貝克:寫作是為了指向墨西哥
弗里達·卡羅,這個生活于20世紀上半葉的墨西哥著名畫家,一生以傳奇、才氣、美貌、特立獨行著稱。18歲時一場車禍終結(jié)了她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她在瀕死昏迷時到訪亡者之國,并與死神教母做交易:用一幅自畫像代替自己在死者王國的位置,并于每年亡靈節(jié)時向教母上貢,以一道道精美的墨西哥美食換得在人間偷生的許可。但她沒有想到,偷占死后的生命意味著每年都要獻出犧牲品,從她的愛情到她的健康……墨西哥作家弗朗西斯科·哈根貝克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小說《薄荷心——弗里達·卡羅的秘密筆記》由此開始,日前他攜這部小說來到上海與讀者見面。
“弗里達是墨西哥文化上最值得重視的人物,她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象征。我們不能把弗里達作為墨西哥民族單面的一個形象來看,而要將其當作墨西哥民族的完整形象來看待,不能只看到她美食家的一面或者藝術家的一面,也不能忽視她對墨西哥民謠的熱愛,從她這里我們看到了墨西哥的藝術、美食、文化。可以說,墨西哥就是弗里達,弗里達就是墨西哥!惫惪诉@樣解釋選取弗里達作為自己小說主角的原因,他記錄下弗里達年復一年的烹飪菜譜,試圖以菜譜中的一道道墨西哥菜的誘人香氣與墨西哥民族藝術中繽紛鮮美的奪目色彩,來重構(gòu)弗里達生命中的藝術、痛苦、瘋狂和激情。
美食是弗里達向人們傳遞她人生哲學的一種方式,她曾對托洛茨基說,“您看到了,我有病,所以我很能忍受痛苦,雖然有時候,生活是有點太混蛋了,但是吃不了苦處,就嘗不到甜頭,因此要給生活撒上百里香、辣椒、丁香和桂皮,去掉那股苦味兒。”因而哈根貝克選取了她食譜中的墨西哥美食作為主線元素,“我最初先接觸了弗里達的一道菜,然后才發(fā)現(xiàn)周圍人對弗里達的認識有許多都是從她的菜譜開始的,我對她的追尋也就從這里開始。我希望從我記錄下的弗里達食譜中,人們能夠感受到這個人物的魔力”。
而哈根貝克寫作弗里達的最終指向卻是展現(xiàn)墨西哥,“我寫這樣一部關于弗里達的書,是因為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一直想寫這樣一部小說:墨西哥傳說中的幽靈、鬼怪、神靈與當?shù)厝艘黄鹕钤谝粋擁有著美食與豐富色彩的國度。我寫作這本書最初的本意并不是為了了解弗里達,而是為了更好地了解墨西哥這個國家!睂τ诠惪硕裕ダ镞_只是向人們講述墨西哥這個國家民族文化的載體,“我一直想寫一個寓言,而弗里達這個人物正好有我實現(xiàn)這個愿望的所有因素。”因而小說的敘事方法也依循了傳統(tǒng),“《薄荷心》這本小說的講述方式,就像以前老奶奶們?yōu)樗齻兊膶O輩講墨西哥傳統(tǒng)志怪故事那樣,在這樣的故事中有幽默、有傳統(tǒng),也有成敗。”
《薄荷心》有別于哈根貝克此前的題材與風格,因而2009年出版時他化用了亞歷山德拉·夏曼的女性筆名,還捏造了一個“現(xiàn)居奧地利”的身份,小說走紅后他才改用本名。該書在墨西哥出版后即打入了當年的美洲之家行星文學獎決選,中文版去年底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
土耳其作家穆斯特賈布奧洛談奇幻文學——
神的力量,人的情懷
“當我們談論奇幻時,我們在談什么?”日前在上海長寧區(qū)圖書館和土耳其駐上?傤I事館主辦的一場文學對談上,來自土耳其的魔幻小說家、《佩格傳奇》 四部曲的作者巴里!つ滤固刭Z布奧洛和《霍比特人》中文譯者、上海外國語大學副教授吳剛漫談當下火熱的奇幻文學。
奇幻文學緣何吸引人?作為土耳其魔幻文學的代表作家,巴里希認為最重要的是奇幻小說構(gòu)造了一個不可能在現(xiàn)實中出現(xiàn)的世界,在其中它融合了復雜的人性。奇幻作家能夠通過豐富的想象力和隱喻來講述愛情、權利、信仰、戰(zhàn)爭、種族這些人類面對的問題。源自奇幻文學這樣的魅力,巴里希寫出了自己的魔幻小說《佩格傳奇》四部曲,第一部《懦夫與野獸》的中文版去年推出。
在巴里?磥,奇幻文學的歷史其實可以追溯到更遠,莎士比亞《仲夏夜之夢》中的精靈、《哈姆雷特》中的鬼魂,卡夫卡《變形記》中的甲蟲,歌德《浮士德》中的魔鬼,這些文學大家們都在自己的作品中運用到奇幻手法。在這些擁有著奇幻元素的作品之外,奇幻文學最重要的類型是創(chuàng)造了全新世界的史詩奇幻。正如 《指環(huán)王》、《地海傳奇》這類作品展現(xiàn)的那樣,史詩奇幻構(gòu)造了一個完整復雜的虛擬世界,所有的人物、種族、國家都是虛幻的,作家在自己的想象世界中創(chuàng)造無邊際的大地,制定這個世界的準則,他們要憑借著自己的語言規(guī)則和敘事邏輯來讓讀者相信自己創(chuàng)造的這個世界。而奇幻文學之所以吸引讀者的原因,巴里希認為正是在于它“能讓人們在文字里發(fā)現(xiàn)各種全新的物種和世界,帶給人們各種意想不到的驚奇”。
作為《霍比特人》的中文譯者,吳剛認為奇幻文學最主要的特征是“超自然力量”,“任何文學創(chuàng)造都是對現(xiàn)實世界的曲折反映,通過想象把這個世界改造得更好,而奇幻文學選擇了超自然力量來改造!碑斎唬婊眯≌f中“超自然力量”的運用依然受到倫理的制約,沒有恃強凌弱、強取豪奪,“比如《哈利·波特》中的魔法不能被用來欺負麻瓜,這涉及到種族交往之間的倫理”。而這種倫理的最高層次是,“超自然力量”不是被用于個人目的而是超越了個人用來拯救世界、維護和平,正如《蜘蛛俠》里面所說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眼下,電影《霍比特人》正在熱映,對于這種將奇幻作品影視化的重新詮釋,巴里希認為,與小說本身逐字逐句的翻譯不同的是,需要通過增加與刪減才能拍出的電影或許會忽略文學內(nèi)涵,“在閱讀小說的過程中,讀者更能了解人物細致的內(nèi)心世界”。吳剛認為這正是電影與小說的區(qū)別所在,“奇幻小說是通過角色的視角來看待世界的,而電影直接呈現(xiàn)一個宏大的世界觀”。在他看來,奇幻小說的影視化還是利大于弊的,隨著科技手段電腦特技的日益進步,影視成為了展示奇幻文學絢麗畫面的良好載體。